开庭前的周末,沈西坡开车送查英去看守所见何安下。
入秋后,天气凉了一些,街上显得萧萧瑟瑟。出发前查英担心地问沈西坡的手能不能开车。沈西坡心里猜想查英是各方面都有些紧张,面上还是大大咧咧地玩笑说护送人min艺术家也是职责的一部分。
查英拗不过沈西坡,只好乖乖坐进副驾驶座。沈西坡侧过头看他,正看到查英朝他肩膀的伤处看,不免感到心里有些暖。
一路上查英都没怎么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不知在想什么。
沈西坡柔声道:“这次探视是局zhang批的,一会和何安下见了面就好好谈谈,别的不用多担心。”
查英听罢无声地点点头。
沈西坡习惯了和查英相处时的安静,又觉得在这样的时刻他心里应该不太好受,干脆专心开车。
路程过半,查英突然开口:“张律师告诉我,安下的情况就算按抢劫未遂判也是三年以上,是吗?”
“从轻也至少三年,”沈西坡诚实地点点头,余光看到查英露出一丝忧心的表情,又急忙补了一句,“张律师是你请的,他的实力你知道。”
查英的语气里有些自责:“安下因为我吃了很多苦。他虽然天分不算很高,但从小就特别努力。如果不是因为我连累了他,他应该已经是团里数一数二的武生……”
这样的案件对沈西坡来说太过于常见,他看到过很多年轻人因为种种原因误入歧途,但查英露出这样动容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让他也不自觉有些伤感。
他不禁想起审讯何安下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坐在桌子后面一脸破釜沉舟的表情,似乎已经万念俱灰。
“别太自责了,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多种多样,只是他作了错误的选择,”沈西坡试图安慰他,“况且何安下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
查英只是摇头,轻声道:“太傻了。”
沈西坡没说话,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握了握查英交握的双手。
何安下被带进来的时候,查英差点认不出他。并非是因为他消瘦了许多的身形,而是因为他黯淡无光的眼眸。查英想到,何安下从前分明是眼神最为英气,而今却是一点都看不到属于武生的神气了。
何安下由民警带着一步一步走到查英面前,突然停了下来,两腿一弯要下跪。搀着他的min警拦也不是放也不是,干脆由着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查英站在他面前,也因为突如其来的阵势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在弄清楚何安下要做什么之后,却只是挺拔地站着,漠然地看着他。
何安下跪在地上喊了声“师父”,眼泪就流了出来。
查英看着何安下痛哭流涕,丝毫没有要扶他的意思:“别叫我师父,我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何安下只是一遍一遍地忏悔:“师父我错了,师父……”
“给我站起来,”查英动了怒,一把拽起何安下,“再哭就不是我徒弟!”
听了这句话,何安下停了下来,他擦干眼泪站起身:“是。”
min警把何安下带到了座位上,查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眼下就不寒暄了。进来前张律师说你有重要的事告诉我——你要和我说什么?”
何安下止住了哭泣,抿着嘴半天没说话。突然,他抬起头:“师父,那天我带着刀去赵笠人家,师娘——”
查英眼神一动。
何安下改口:“韩闵珠要我告诉您,她对不起您,也不求您原谅。”
查英不假思索地纠正他:“我从未责怪她。错在赵笠人。”
……
一旁的沈西坡觉得自己也许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他从烟盒里拿了几支烟,剩下的连同打火机放在了查英面前的桌上,打开门去走廊里抽烟。
走出门外,沈西坡还没点上烟就接到了陈队长的电话。
“小沈,和查英在一起吗?”
“嗯,还在看守所呢。”
“赵笠人的案子查到韩闵珠,她也不干净。你让查英做做她的自首工作吧。”
“啊?”
“先别替查英拒绝,问他本人。”
一旁又有同事来找陈队长,沈西坡只得听他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