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场

rps,十七岁菲利普X戏剧社顾问温

台词出自《威尼斯商人》,朱生豪译本

天雷,be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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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演出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森崎温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上找到了赵家正。

他已经准备就绪,穿着宽大的白衬衣和花呢格背心,一丝不苟的背头隐藏起了柔软细碎的刘海,让他看上去比实际要大上几岁。

“很帅。”森崎温夸赞道,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赵家正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谢谢,你也是。”

森崎温瞥见他手上拿着的剧本,已经被翻阅得不成样子。

“紧张吗?”森崎温问他。

“不,”赵家正摇摇头,“只是无聊。”

“这里很暗,我们去后台吧。”

“后台太吵了,大家都兴奋得像是要上月球。”赵家正无奈地说。

“那即便是在这坐半个钟头,我也建议你别看剧本了。”

赵家正叹了口气,合上了剧本:“好吧,那我们聊聊天吧。”

“聊什么?”

赵家正思考了一会,还是作罢:“我承认我紧张,脑子里全是台词。”

森崎温笑了,思索了一会:“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演戏的样子吗?”

 

赵家正匆匆推门进去的时候,排练已经开始了。

排练室中间站着男男女女几个人。赵家正猜想戏应该进行到了高潮阶段,有人正在来回地走动,慷慨激昂地念着台词。

定睛一看,正是那位威胁赵家正如果再不来剧社看一看就要杀了他的同桌。

讲完了自己的台词,她显然是注意到了他,向他投来赞许而欣慰的一眼。

赵家正向她无声地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已经兑现了来剧社“看一看”的诺言,应是性命无虞,便放松了下来,抱臂在场边看着他们。

赵家正并不了解故事的前因后果,场上你来我往,于他却观之无味。过了一会,他心里便惦记起了尚未打通的游戏副本,于是打算再象征性呆上一会儿就走。

正在这时,他径直向赵家正走了过来。

“把你的手给我,巴萨尼奥,”他柔声说,“再会吧!”

他和赵家正离得很近,那一刻,赵家正来不及收敛的视线只聚焦到了他漆黑的眼睛。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盛满了感情,深深地看着赵家正,像是下一刻就要滴出泪来,又像是要将他完完全全地记进心里。

赵家正愣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他。

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替我向尊夫人致意,告诉她安东尼奥的结局;对她说我怎样爱你,又怎样从容就死……”

他密而长的睫毛极为轻微而快速地扇动着,仿佛是徒劳地遮掩情绪中满溢的痛苦和不舍,却让赵家正的心也跟着颤了。

他的声音柔软而干净,带着压抑的颤抖和近似于绝望的力量。

“只要那犹太人的刀刺得深一点,我就可以在一刹那的时间把那笔债完全还清。”

说完,他突然停下了,眼神落在了赵家正手里被捏得皱巴巴的剧本上。

赵家正愣了一会,这才如梦初醒地拿起了剧本,慌张地找到了自己的台词。

他开了口,可是不知怎么,喉头哽得难受,几乎让他念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安东尼奥……我爱我的妻子,就像我自己的生命一样。”

赵家正看到他微微地笑了一下,似乎是为了他所听到的话感到欣慰。

“可是我的生命、我的妻子以及整个的世界,在我的眼中都不比你的生命更为贵重。”赵家正又一次看向了他。

他拥有哀伤而温柔至极的眼神,像是此刻窗外行将褪去的晚霞。

赵家正几乎要落泪了,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也没有想明白那人怎样用短短几句话就攫住了他的情感。

他用尽全力才讲出了最后一句词。

“我愿意丧失一切,把它们献给这恶魔做牺牲,来救出你的生命。”

他的话音落下了。

排练室中的人群寂静了几秒钟,突然爆发了一片掌声与欢呼。

他的同桌迫不及待地大喊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行!”

赵家正面前的青年在一瞬间收去了一切悲伤的神情,露出了灿烂明亮的笑容,拍了拍赵家正的肩膀。

“欢迎你,Philip。”

 

“我后来才知道你就是同桌天天说起的‘森崎老师’。什么老师,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赵家正嘟囔道。

“反正你也从来没叫过我‘老师’。”森崎温不以为然。

赵家正看了森崎温一会,突然伸出手展平了他褶皱的衬衣领口。

“那样让我觉得陌生。我想我们至少算是朋友,不是吗?”

 

森崎温从本校毕业多年,本职搞音乐却被校长盛情邀请来做戏剧社的顾问老师。

尽管赵家正更乐于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

“温,我永远都会记得自己是被你骗进来的。”休息时,赵家正瘫坐在地上,愤恨地说。

在把一段戏翻来覆去排了十来遍后,他感到自己的喉咙都快要冒出烟来。

“当时你完全可以不接我的词,甚至转身就走。”森崎温拿着剧本在场中间思考走位,语气听上去很无辜。

赵家正又回忆起了那个下午,森崎温的眼睛深邃得像黑洞,自己不知怎么就掉进去了。这绝对是他十六年的人生中经历过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哀叹了一声:“说什么都晚了。”

远处的森崎温收起剧本,朝他走过来,蹲下身微笑看着他:“可我想,你是喜欢演戏的,对吗?”

是否喜欢演戏,关于这个问题赵家正没有仔细思考过。

在加入剧社之前,他对于“表演”这件事的全部了解都来源于银幕和电视,可在此之后,源头换成了森崎温。

在排练时,赵家正常常盯着森崎温看。

森崎温显然是个好演员,他熟悉剧本中的每一个角色,也知道如何将他们更好地表现出来。赵家正亲眼见证过他给剧组中的每一个演员做示范,从机敏灵巧的富家千金到阴沉固执的老犹太商人,每一个角色都被他拿捏得惟妙惟肖。

可赵家正还是最喜欢看他演男主人公。他来回走动的时候,步子总是很轻,却带着沉重的犹疑。他的忧郁像无星的深蓝色夜空,他的温柔又像海面上的波纹。

每一处微小的细节,赵家正都仔细地记住了。他总是妄想着,这样就能把森崎温的表演技巧都据为己有,尽管他仍然总是因为自己稍显僵硬的肢体动作和不专业的咬字被森崎温批评。

有一天,赵家正突然意识到,不知是否是因为看得多了,他对森崎温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近感。

“也许吧。”赵家正随口答道。

赵家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演戏,假设喜欢,应该也是因为森崎温。

“那太好了,我有一个提议,想听听吗?”森崎温问他。

“什么提议?”

“我们互换一下角色,你来演安东尼奥怎么样?”

赵家正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水杯:“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你真的很棒,应该有人告诉你这件事。”

“不,不行。”

“……这是我最喜欢的剧本,最喜欢的角色,我知道你能把他演好。”

 

“那句话不是鼓励,是事实。”森崎温说。

“谢谢你,温。”赵家正笑了笑。

“不必说感谢,和你们在一起,是我获得了更多。”

 

赵家正的十七岁生日是和剧社一起过的。

所谓的排练最后演变成了一场众人嬉戏的闹剧。剧社里的男孩女孩们疯起来格外肆无忌惮,整个排练室里充斥着欢笑和尖叫声,好好一只蛋糕最后全糊在了赵家正的头发和脸上。

赵家正在笑闹中悄悄瞥了一眼森崎温,看到他也像个孩子一样和大家一起追逐欢笑,便觉得更开心了。他想,他笑起来真好看,居然能一直温暖到自己心里。

他们一直疯到了很晚才结束,等森崎温一路护送走了大部分人后,天都黑透了。

赵家正还没走,他背着书包轻快地走在森崎温旁边。

森崎温拿出纸巾,断断续续地帮他擦身上的奶油。

“你这个样子,回去肯定要被妈妈骂。”看着赵家正一副狼狈相,森崎温觉得好笑。

赵家正很不服气:“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别以为我没看见。”

“可我明明在你身后啊。”森崎温疑惑地问。

赵家正叫了起来:“排练室里可全是镜子!你专往我头上糊!”

森崎温听罢笑出声来,笑得前仰后合,连一句毫无诚意的“对不起”都说不连贯了。

赵家正见状也笑了起来,扑到他身上要打他,森崎温飞奔着逃开,赵家正穷追不舍。

两人一直跑,跑过了学校附近的街心花园,跑过了川流不息的马路,跑过了闪烁的霓虹灯,跑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上。

最后,他们都跑不动了,并排靠在路边的一面墙上喘气。

沿街的店铺大多关了门,头顶上一盏昏黄的路灯打亮了他们的脸。

“你跑得可真快。”赵家正感叹道。

森崎温笑了起来,突然认真地说:“生日快乐,Philip。”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路灯下他漆黑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延续了一整晚的温暖笑意。

赵家正的心颤了一下,脸上却还是带着轻松的表情:“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森崎温一愣,露出茫然的神情:“什么?”

赵家正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森崎温眼看着装不下去,自己先笑了:“我还以为只要拖延到足够晚你就会忘了呢。”

他从琴盒里拿出了自己的吉他,赵家正才想到这一整晚他都没有答应过唱歌助兴的要求。

“写了一首歌,不过很短,”森崎温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愿你会喜欢。”

他勾起一只脚向后踩在墙上,将吉他放稳了,一扫弦,唱了起来:

在春日晴空徐升的朝阳

地平线向着那一方扩展延伸

因为你的存在而稳赢不输的前行

向着仍未可知的明日

……

赵家正是第一次听他唱歌,一下子就被迷住了。他的歌声像清晨的阳光一般干净剔透,他沉醉在音乐中,微闭着双眼,他好看的侧脸在路灯下有些不真切。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森崎温,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逐渐陷入睡眠的世界,似乎这个夜晚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曲唱完,森崎温笑笑:“怎么样?”

赵家正风轻云淡地点点头:“嗯,还不错,我挺喜欢。”

但在他内心,有一件事情的答案一下子变得显而易见了。

 

森崎温诚恳地说:“能陪你度过十七岁生日,我始终觉得很荣幸。”

“我还记得你那天穿的衬衫,黑底红色条纹的那件。”赵家正认真的看着他,“总是忘了告诉你,你穿着很好看。”

“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

“关于你的事情我大都记得很清楚。”

“Philip……”森崎温欲言又止。

“我想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我并不善于隐瞒。”

 

“Philip,专心一点。你对鲍西亚的语气还不够深情。”森崎温打断了他。

“可我没有经验。”赵家正生硬地说。

“那就想象一下你喜欢的人……”

“我没有。”赵家正不假思索。

突然,演员中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他马上就会有了!”有人叫了起来。

“什么?”森崎温似乎饶有兴致。

“今天有人给他递情书啦!”赵家正的同桌抢先一步说。

赵家正的脸涨得通红,在混乱中,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森崎温。

在这一刻,周围的喧闹全都离他远去。他的脑子里只有森崎温。

他想,他会是什么反应呢,他会觉得失落吗。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应该还是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吧……

至少足以让他在森崎温脸上捕捉到一些什么,即便只是细小的情绪,对他而言都将是最为美妙的东西。那样,他就能知道自己守着的是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还是一句待人应答的诗文。

他看到森崎温像是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看向他,眼睛里有一丝闪烁。

“是吗,”他说,“那你更应该好好演了,Philip。”

赵家正明白了,原来不是秘密,也不是诗文,只是一个梦。

森崎温没有再多问下去。有人还想再多透露一些细节,都被赵家正一句“闭嘴”堵回去了。

那个下午的一整场排练,赵家正都怀着巨大的愤怒。他扔掉了应有的发声方式,他声嘶力竭地喊出大段的台词,他在场中焦躁地走位,神情空洞,宛如一个游魂。

可森崎温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同寻常。

那天排练到很晚,所有人都回家了,赵家正却不肯走。

森崎温沉默地收拾道具,赵家正沉默地整理服装。

“温。”赵家正叫他。

“怎么了?”森崎温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头看他。

赵家正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可那些问题全都在他脑中争先恐后地嗡嗡作响。

“没什么。”赵家正摇了摇头。

“收拾好了就走吧。”待赵家正走近,森崎温走到门边,关上了灯。

排练室一下子沉入一片黑暗。在同一瞬间,赵家正感到浓重的窒息感向他涌来。他迫切地想要寻到一个出口。

“森崎温。”他在黑暗中叫住了他。

森崎温停下了脚步。

“近来我看了无数遍剧本,整夜整夜地翻阅资料。奇怪,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事情这么上心,我想也许是因为你的缘故。”

“我很欣慰……”

“很多学者说,安东尼奥和巴萨尼奥是一对恋人。”

森崎温沉默了。

黑暗的排练室中一片寂静,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所有东西都只剩下模糊冰凉的轮廓。

过了很久,森崎温低声说:“我一直都知道。”

赵家正向着黑暗中的那个影子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他的唇很快寻找到了他的。

森崎温的嘴唇厚实而柔软,尝起来像是太妃糖的味道。

他温柔而安静地接受了这个黑暗中的吻,可是赵家正的世界因为甜蜜的喜悦而天旋地转,并没有发现森崎温正在退却。

他的手抚上了森崎温的身体,沿着他紧实的胸膛向下探,却在即将到达终点时被制止了。

“Philip。”森崎温的手放在他的手上,确切地说,是有力地握着他的手。

“太晚了,早点回家吧。”森崎温柔声说。

赵家正没有收回他的手,他紧紧攥着森崎温的衬衣,是那件他最喜欢的条纹衬衣,面料光滑得几乎抓不住。

他们僵持着,微弱的光线照亮了森崎温的眼睛,赵家正发现它们是湿润的。

后来是赵家正先逃离了。排练室太黑,缺氧让赵家正觉得晕晕乎乎,什么都看不清。

他打开门跑了出去。走廊里亮着灯,他跑进光亮里,才觉得刚才是做了一场梦。

“更换角色的提议,我接受了。”第二天,赵家正对森崎温说。

 

“你最后还是答应了,安东尼奥。”

赵家正笑了:“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一些的话。”

森崎温摇了摇头:“但这并不是你真正的想法,Philip。你总是这么固执又调皮。”

“所以,你说要回去写歌,是因为生我的气吗?”

“……不,不是的。”

 

走出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森崎温知道这个故事将要结束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从来不习惯于敞开怀抱去接纳一切过于美好的东西。

童年时跟随家人来到全然陌生的国度生活,他发现这个国家的人总是有所保留,无论是快乐或是悲伤,对待异乡人更是如此。尽管随着成长,对于很多事他都看开了不少,明白偶尔的肆无忌惮没什么不好,可这样的悲观主义情绪却始终埋在他的灵魂里。

他想,赵家正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有趣和热情是如何像一道光照亮了他的心灵,而他的坦诚与无所保留又是如何让森崎温畏惧。他太过明亮灿烂,也太年轻,像是一切创作者都会青睐的早慧而美好的少年。当然,赵家正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也从来没有能够逃过他的眼睛,他炙热的眼神像一团火,灼烧着森崎温的犹豫不决。

于是他说服自己,这不是自己的错,赵家正也许是搞不清戏剧和现实的关系,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正如哲学家所谓的迷狂状态,正如很多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发的一场过于美丽的春梦。

而自己不过是在特殊的时间出现的一个错误的人,根本不值得他这样付出全部。

可是森崎温很快发现自己低估了赵家正。

他并没有料到,赵家正早已将原本属于自己的台词背得如此熟练,更没有想到挫败感反而完全激发了他在表演上的潜力。森崎温这才意识到,在此之前,赵家正是如何将关于自己的一切收入眼中。他的每个停顿、每个动作,全都与自己如出一辙,像是故意展现一个镜像给他看,让他明白他曾是如何专注地凝望着自己。

“不要因为你将要失去一个朋友而懊恨,替你还债的人是死而无怨的。”他说,年轻清亮的声音里是毋庸置疑的忠诚和勇气。

森崎温想,他已经无法如巴萨尼奥一样洒脱快乐下去了。

从此之后,每一场排练都像一次告白,赵家正对他说的每一句台词都像是要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他看。可下了戏,他又迅速地、不着痕迹地抽离了,玩笑打闹照旧,风轻云淡照旧,反而让森崎温觉得自己的愁思近乎愚蠢。

森崎温常常想,是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年轻的赵家正太聪明了,很快就学会了藏匿真心的游戏,藏得滴水不漏、毫无痕迹。

这近乎于残酷。

这样的真假游戏让森崎温感到窒息,他发现自己动摇了。

也许他终究没有被错怪。

“我想,等演出结束,我会回去做音乐。”

当森崎温向剧社宣布这一决定时,剧社瞬间陷入混乱,只有赵家正安安静静。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赵家正说,“我在想,没有关系,说到底喜欢谁只是我自己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关。”

“Philip,这个社会和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中这么宽容,很多人和很多事也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美好。你以为你是自由的,却总在戴着镣铐跳舞。”

“你也有看不见的镣铐吗?”

“是的。”

“你有想过挣脱它吗?”

“……是的。”

 

“把你的手给我,巴萨尼奥,再会吧!”

在这个夜晚,舞台上的赵家正发着光,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属于他的热情和灵动无人可比,不同于森崎温赋予角色的忧郁温柔,他的安东尼奥赤忱到极致,也勇敢到极致。在与人辩驳时,他的坚定无畏显出与俗世不相称的悲剧感,而每当面对着森崎温饰演的巴萨尼奥,他又是如此义无反顾,仿佛从来没有考虑过自我牺牲的痛苦,飞蛾扑火一般。

“等到你把这一段故事讲完以后,再请她判断一句,巴萨尼奥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真心爱他的朋友……”

又是森崎温再熟悉不过的眼神,他的眼睛在灯光下璀璨如星芒,热烈得要将森崎温撕裂,又以绵长的不舍紧紧环绕他。

森崎温发现自己错了,赵家正从来没有藏匿起他的真心。他总是这样坦率得令人不敢相信,分明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在说“我爱你”。

于是森崎温也纵容自己将一切都忘却,不去在乎外人如何窥探他们之间的秘密。他忘记了近在眼前的离别,忘记了刻薄的质疑,忘记了在黑暗的排练室中,他没能握住赵家正的另一只颤抖的手。

他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凝望的人已经变成了自己。

“都是我的不是,引出你们这一场吵闹。”赵家正终于说出了他最后的一段台词。

他的身子低低地弯了下去,朝森崎温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滴眼泪砸在了舞台地板上,溅起的尘埃在光亮下飞舞着。

落幕了,人潮中掌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

 

“我曾无数次幻想在舞台上吻你,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在我们身上,场下的观众们都在为我们欢呼鼓掌。”

 

在谢幕时,赵家正拥抱了森崎温。

他抱得很紧很紧,像是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来留住这一刻。森崎温将手放在了他的背后,轻轻地安抚着他,森崎温能感到他的肩胛骨在微微颤抖着。

“借个位。”他在森崎温耳边轻声说。

没等森崎温应允,赵家正便背对着观众,将脑袋伸到森崎温的头侧。

他温热的吐息慢慢拂过了森崎温的侧脸,然后是他的左耳,降落在他为了角色而刻意留长的柔软的卷发上。最后,他在他的后颈上落下了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那是赵家正所能找到的最隐秘的地方,喧闹的人群不屑于看到他们的背面,过于明亮的顶光往往打不到那一片阴影。

甚至连森崎温自己都看不见。

它会是一个印记,一个赵家正在十七岁时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Philip,等你长了就会知道,很多事情都只是一场梦、一场幻觉。聚光灯一灭,它们也都熄灭了。”

“不要说得像落幕一样,一切都还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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