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震】银屏 2

第二天开部门例会的时候,去了大婚现场的其他人全程在热烈讨论新人有多烧钱,送宾客的礼物都是几千块的定制,说得好像实际上只能趴在外墙偷拍厨房的他们也有份似的。

阿震开始还百无聊赖地旁听,适时笑笑,勉强应和一下,后来看他们好像要无穷无尽地聊下去,也懒得装出兴趣来,干脆打开手提继续修片。

文件夹里有几十张照片,缩略图都是一个穿着合身西服的男人放松地坐在酒店软椅上,稍稍前倾的姿态,和变化中的手部动作。但角度是不同的,镜头中能看到他的每一面,侧脸的角度下最突出的是他的鼻子,正脸则是他的浓眉和眼睛。

摄影师是一个很多情的职业,工作的时间段里,拍摄对象似乎成为他的全世界最心爱。相机是他的眼睛,于是他便全心全意,用他的眼睛去捕捉每一瞬间的动人。

阿震没有让当时正采访吴先生的记者入画,于是他便假设这些表情都是他采访时对着他作的,不过自然没有记忆中生动。阿震想到他的思维是很敏捷的,说话的时候神采奕奕,眼睛里闪着思想的光芒。思考时的他透出一股学术气,甚至让阿震相信他的头脑里能酝酿出一切令人惊叹的东西。

因为版面关系,阿震不得不在这一堆照片里选他的最爱。其实他最喜欢的是吴先生面对镜头的那一张,若有所思地微笑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开口与镜头后的人说话。这样的角度衍生到印刷品上,应该是很好看的。

但是他最终把它留了下来,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出于私藏的想法,而是出于愤怒。

毕竟现实总是让人措手不及,我们往往很难揣度一些人在打什么可怕的主意。

正如当同事向阿震提出把采访录音转交出手,由她执笔时,阿震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样的采访内容,部主任恐怕也不太会满意,我帮你挽救一下吧。”

大多数的谎言都有善意的表象,像是阿震不知道她是为了出稿量统计上的数字一样。就《周报》的风格来说,阿震甚至已经预料到了成文是如何充斥着赤裸裸的男色消费与无意义调侃。那是暴殄天物,他下意识地抓紧那支录音笔,像是护住珍宝。

然而同事所说的却不全然是假话——阿震的影评人气质注定了他写不出足够吸引大多数读者的稿子。

最终,他不得不采取了折中的办法:由他写主体部分,交由同事修改,署同事的名字。

于是交稿的时候,他把那张最喜欢的相片留了下来,好歹在心理上得到了一些宽慰。

后来阿震看了报纸,成文惨不忍睹。当他看到同事把版面发给PR的时候,他痛苦得到门外抽了一支烟。所幸摄影署的是自己的名字,至少那两张图自我感觉拍得不错。

他知道吴先生不会看报纸,既然采访对象都不知情,这样的纠结更全是无中生有。他把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归结于第一次做单独采访,而把自己对吴先生过分深刻的印象归结于那天下了暴雨。

当然这更是没有道理的。

后来电影上线后阿震又去影院看,成片比试映时效果好了很多。原先阴暗到甚至难以辨认的画面多了层次感,色调阴沉却浓郁。不变的是大银幕上的吴先生,他英俊的五官呈现出摄人心魄的隐忍与力量。

出人意料的是,片尾字幕时没人离开。直到灯光再次亮起,阿震才意识到这一场有映后见面会。

随着现场主持人极富渲染力的开场白,吴先生与一干主演从侧门走了进来。即便阿震坐在靠后的位置,吴先生高大的身影仍然在视线中显得很突出。他不由得微笑起来,在提问环节举了手。

大概是因为阿震在一片尖叫的女影迷中比较特别,很顺利就拿到了话筒。

他说:“吴先生,你的戏我全都看过。”

他听到台上同样拿着话筒的吴先生笑了起来。他知道吴先生认出他来了。

吴先生仍然微笑说了声“谢谢”。

阿震突然来了恶作剧的兴致:“在片中,你演的角色只看了恶魔一眼就永远记住了他的脸,我想问的问题是,你在生活中对人也会过目不忘吗?”

吴先生不慌不忙:“如果那人比较特别的话,我应该会记住。”

主持人不放过这个调动气氛的机会:“下面的女生都很关心,在你心里,什么样的人会比较特别呢?”

“比如他在长相上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或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像个水鬼一样出现在你面前。”

主持人和女观众们都以为吴先生又在开冷冷的美式玩笑,只有阿震放下话筒后又在座位上笑了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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