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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沈西坡感到一个冰冷而坚硬的硬物顶在了自己腰间。

没等那人扣下扳机，沈西坡已经抢先手肘一个侧击打中了那人的太阳穴，子弹从他的腰际擦了过去。

台侧的枪响很快暴露了沈西坡，很快，几个从后台赶来的人堵死了舞台出口。

有人一拳打向沈西坡的腹部，他痛苦地弯下腰，手里的枪被抢了过去。

余光看到查英依然在枪口下站着，看不清神情。

“呵，查英，警察同志来救你了。”赵笠人没有回头，阴阳怪气道。

“我是来找你的，赵先生，你让我好找。”沈西坡咬牙冷笑。

“哦？”赵笠人颇有兴致，“找我追赃么？可惜了，现在我也不知它在哪里。要不你问问查英吧。”

“你的钱，为什么要问他？”

“你猜猜？”

“韩闵珠跑了，把证据都交待给了查英。”

“聪明。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这个问题也是沈西坡想问的。此刻他和查英都被牢牢锁定在枪口之下，似乎除了坦白并无二法。但查英不能说，沈西坡担心的是秘密一旦说出口，来源就变得毫无意义。

秘书手中的枪也像是顶在了沈西坡的心口上，尽管查英淡漠依旧，沈西坡却怕极了。

于是他努力地直起身，缓缓向前走了一步。

他终于看清了查英的眼神，是拒绝，拒绝他靠近。

直到这种关头，他读到的依然是疏离。

但这是好事，沈西坡想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已然决定孤注一掷。

刚动了一动，又有人一拳将沈西坡打翻在地，随后被牢牢制住了手脚。

他的眼睛充了血，血红之中，听到远处的查英突然开了口：

“放开他。”

赵笠人一愣，笑了起来：“清醒点，我能放过一个警察么？”

查英的声音有些颤动：“放过他，我就告诉你。”

沈西坡心头一紧，挣扎着爬了起来，一个“不”字却迟迟喊不出口。

“他就这么值得你松口？”赵笠人狐疑地问道。

“是的，很值得。”

查英的回答坚定不容动摇，他看了一眼沈西坡，而这一眼，让沈西坡明白了一件事：查英和他做着相同的打算。

就在刚才的一分钟内，他在脑海中已经计划好了所有步骤，唯独没料到自己在查英心中的重量。

沈西坡从未有勇气问出口的问题，查英却选择用生命去回答他。

他总以为查英并不在乎沈西坡是谁，也不在乎谁是沈西坡。自己只是落入湖中的树叶，葬身此处，在深不可测的最浅显处映出自己无限迷恋的姿态。

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湖泊原是在无言地拥抱他。树叶激起的细小涟漪，树叶自己看不见。

不，不需要，沈西坡在内心大喊。他宁愿查英丝毫不记挂他的生死，比起查英的性命，他对于自己的生死要豁达得多。

赵笠人沉思了一会：“好。”

他转身向沈西坡走去，玩味地盯着沈西坡看了一会，突然举起枪打中了沈西坡的一只膝盖。

沈西坡霎时单膝跪了下去。

这一枪毫无预兆，也给了沈西坡机会。在失去重心的同时，他趁双手松脱的瞬间挣了出来，向一旁闪去。

射向另一发膝盖的子弹射进了他的右肩旧伤处。

钻心的疼痛袭来，但他已经顾不上喘息，用最快的速度制住了一旁人拿枪的手。

那人挣扎着要摆脱沈西坡，两人在争斗中扣动扳机，朝各处毫无章法地发枪。

疑心病重的赵笠人带了很少的人来，包围圈却围得紧密，混乱中打中了几人。

摆脱了钳制，沈西坡抽出藏在袖中的小刀，一刀砍中了那人的手。夺过手枪，他弹无虚发地击中了几人的要害。

最终，终于将枪口对准了赵笠人。

他回身冷笑着：“怎样，没想到吧。”

“破釜沉舟，厉害。”

他看了看赵笠人手中抖动的枪口：“和我比枪快你是没胜算了——要命还是要钱？”

“你会放过我么？”

沈西坡朝秘书扬了扬下巴：“看你表现。”

“你就不怕我也来个破釜沉舟吗。”

“不怕，”沈西坡缓缓道，“你和我不一样。”

赵笠人会意，他绝望地闭上了眼，向秘书喊道：“小李，把枪放下。”

沈西坡看向查英处。

秘书的枪口慢慢放了下来，却又突然对准沈西坡，扣动了扳机。

他看到查英一记飞踢，秘书的枪走了火，打中了赵笠人。

就在这一瞬间，沈西坡突然意识到这是个阴谋。

敢于袭击自己的秘书根本不在乎赵笠人的死活。

不对……

“韩闵珠呢？”查英先于自己问出了问题。

“我杀了。”秘书面无表情。

查英如遭重击，忽然沉默而愤怒地向秘书扑了上去。

秘书举起了枪。

一声枪响。

沈西坡从赵笠人的尸体后举起左手开了枪，从左侧射出的子弹正中心脏。

秘书的还保持着握枪的姿势，后退了两步，睁大着充满愤恨的眼睛。最后，他僵硬地倒了下来。

台侧微弱的光线照出地面上殷红的血液，泊泊而出，缓缓染透了舞台地板。

沈西坡看着地上的秘书咽了气。他的枪口终于缓缓放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从刚才起就在轻微地颤抖。

一切都安静了，偌大的戏院之中，又只剩了两个人。

查英站在一片狼藉中，静静地看着，像是耗光了力气，再也挪不动步子。

沈西坡站在他身后，看到他的背影在一片蒙尘积灰的背景中显得渺小而脆弱，这才发现查英胸口的衬衣被鲜血染红了一片，而那朵血花在黑暗中正妖艳地缓缓绽放着。

沈西坡一惊，拼命拖着伤腿，向查英走去。

从台侧到台中的距离居然那么长，一路上被地上的几具尸体磕磕绊绊。沈西坡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却总也走不到查英身旁。

“原来早就变了，”死寂中突然响起查英的声音，沙哑而单薄，“我以为只要我不变，一切就都能回到从前。但那些人和事，其实一样都留不住。”

沈西坡看到查英在黑暗中的侧脸，他消瘦的轮廓在尘埃落定的时刻定格成一种无名的悲哀。

“不，查英，还有我，”沈西坡的声音虚弱却坚定，“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查英听到了，转头看向沈西坡的方向，露出一个苍白而欣慰的笑容。

他缓步走向舞台前缘，面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就在他倒下的一瞬间，沈西坡耗尽所有力气冲上去接住了他。他撕下袖子上的布料，紧紧按在查英的伤口上。

“疼不疼。”查英面无血色，却向沈西坡肩上的伤伸出了手。

“少说话，好好躺着。”沈西坡将查英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自己的怀中。

“你总嫌我说得少。”

“我怎么敢嫌你。是怕你没力气等救援。”

查英的声音低了下来：“那么，你说我听，这里太静了。”

“好，”沈西坡哽咽着开口，“你知道么，刚才在台侧的时候，我想起我做过的一个梦。在梦里，也是一个没有星光的夜晚，你差点被人欺负，我却只能在一旁看着。”

查英费力地摇头：“不像你。”

“是，不像我，因为你阻止了我。从小到大，我从来不这么听人话，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西坡低下头：“你用眼神告诉我，没我的事，你自己能摆平。在梦里，你都如此抗拒我。”

查英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干裂：“你不值得为我……”

“我爱你，我觉得值得就好。”

“你啊。”查英发出一声叹息。

沈西坡含着眼泪笑：“你从前就没遇上过像我这样疯狂的戏迷么。”

“没有。”

“那就好，会吓着的，”沈西坡看向漆黑一片的观众席，在虚无的黑暗中如雾霭中无声的湖泊，“原来舞台上的人从来都看不见观众。”

空气安静了，微弱的呼吸声似乎也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很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但我看得见你，心爱之人很耀眼。”

沈西坡感到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

远处传来了声响。

接着，“吱嘎”一声，不知是谁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座位末排的出口处射来一道光。

 

 

 

-全文完-

 

 

 

写在后面的话：

写的时候在听这个：戳我           当ED听吧233

原本是去年天热写着玩，没想到拖到了现在。要感谢我圈的小太阳果哥和布哥，要不是你们，我估计写了三分之一就再见了，是你们让我在极地圈感受到了爱和温暖，想来就超级感动。

最后一章，也许让人失望。这不是一个谈情说案的故事，而是深渊斗恶龙的故事，斗的不是大boss，斗的是自己的心。开始只是想为西坡鸣不平，想让查老板对他也有所呼应，写到后来才发现西坡的可恨之处——他把自己看得太卑微了。如果他能真正地看清查英，看清自己，也许很多事情会有不同。

前文说到“焐热白瓷”，只想说凡人往往认识不到神的人性。西坡将查英看作了白瓷像，并不代表查英真的没有心。尽管和沈西坡比起来，给查英的篇幅算是少的，但我是真的爱他。正因为爱他，才永远不敢从他自身角度去审视人物，尽可能地保留和原著一样的留白。但我还是奢望我藏在他寡言中的情感能够在某些时刻让读者感知到。

其实埋了不少暗线，来不及写明，可能也没有人看出来（笑）。真的还是太仓促了，回头看不忍直视，有空搞不好会大修一下。

最后感谢一路点爱心点小手留评论的各位，我经常被评论逗得傻笑，衷心感谢各位的陪伴，鞠躬！

 

尘封的箫、破旧的昆剧院、卷挟在金钱中的他们，这就是理想主义者的爱情和衰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