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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坡没有来得及看到鲜血从“赵笠人”的头上蜿蜒下来便一声不响地跑了出去。

奔到停车场发动汽车，一路踩足油门回到家，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被撬开的家门。

沈西坡居住的小区老化严重，虽然平时他对小区形同虚设的安保系统从来不抱什么期望，但当他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一种深深的悔意还是涌上心头。

他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打开查英家的门，当然也人去楼空。

不过是一上午的分别，顷刻间就从胜券在握变得失去控制，如果时间能倒流，他说什么也不会在这种时刻放松警惕离开查英。

早晨餐桌上的锅碗已经洗好了放回厨房，家里的一切都安然而平静，似乎查英也只不过临时回一趟练功房。

转头瞥见被关机扔进鱼缸的手机，沈西坡的心沉了下去。

他在房间里站了几分钟，却发现自己连最基本的冷静思考都有些困难，只能凭着自己常年办案培养出的本能行动。

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一切物品都在原处，他猜测查英应该是十分配合地走出去的。然而这并不能够宽慰沈西坡，谁知道走出去后会发生什么。而查看去向的唯一途径只有小区监控室。

于是他最后看了一眼丝毫没有痕迹可寻的房间，撇下了锁不上的家门，匆匆出门下楼。

沈西坡的心里突然变得很空虚，巨大的担忧和恐惧反而让他的思维麻木了起来，而这对他毫无益处。在电梯里，他闭上眼，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头脑重新高速运转。

突然，他猛地睁开了眼，一个模糊的物体在他的心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按下了下一个楼层的按键，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冲了出去，一路从安全通道跑回了自己家。

他进门径直走向固定电话机，看到他的箫果然平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然而这不是它的位置。沈西坡总是习惯性地将它放在谱架旁的小桌上，而小桌离茶几有七八步的距离。

沈西坡拿起那支被擦得光亮的箫，它的箫穗已不见，助音孔上留着外力扯下绳结时留下的纤维，箫穗应该是匆忙之中被拽下的。

但如果只是要带走查英，一旦控制住了目标，谁会去注意小桌上放了什么。

沈西坡想到，唯一的可能性只有查英，是他自己扯下了流苏。

箫穗，箫，电话。

沈西坡脑中灵光一现，他似乎明白了查英想告诉他什么。

原来他所说的很多话查英全都记着。

查英总是显得淡漠而疏离，沈西坡也总以为他不在意。然而在危急关头，查英却凭着微小的细节留下了无言的讯号。

沈西坡打给陈队长，向他快速交代了几句，就飞奔出了门。

 

沈西坡去了尚未完工的昆剧院。

他曾经苦练箫技，不过是想离真正的查英近一些。而他的柳梦梅，用一撇消失的流苏告诉他去往何处。

沈西坡在门口停了车，躬身穿过脚手架。各处的工人散漫地干着活，没有人对来客有所注意。

他向水泥工打听刚才是否有人进来，那人只是漠然地摇摇头，不愿多搭理。

沈西坡在说话间快速地扫视了一遍大修中的昆剧院。

近处从旧主楼两侧衍生出的裙楼初具雏形，占据了他大部分的视野。不远处的副楼正在重新粉刷，灰暗的底层涂料让它看起来阴郁而沉闷。

院子中堆放着层层叠叠的建筑材料，工人在复合板上打孔，机器轰鸣，漫天飞烟。

穿过粉尘，沈西坡的目光却锁定在了中间那栋不起眼的小楼上。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迷戏，常常会带着他一起来。那时这栋小楼还是戏院，颇大的舞台和座位在当时已稍显陈旧。后来剧院几经扩建，戏院早已不再承担演出功能，而随着父亲去世，沈西坡也再也没有来过此地。

如今，一种强烈的直觉又让他向它迈出了步伐。

 

走进危楼，灰尘扑面而来，沈西坡不得不压抑住咳嗽的冲动。他凭着记忆走向后台，却在拐角处猛地闪身，轻巧地将枪上了膛。

他看到几个人从楼梯上警惕地下来，手里拿着枪。

在紧张的同时，沈西坡为自己的正确猜测松了口气。躲过几人，他飞快地上了楼。

大修中的戏院失去了电力供应，后台一片昏暗。沈西坡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向舞台，看到没有灯光的舞台上映出几个人的轮廓。

他怔住了。

那个清瘦的身影不是查英又是谁。

而当他回过神，看清情势时，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查英的太阳穴被赵笠人的秘书用枪顶着。赵笠人正背对着他，面对着查英。

黑暗中，赵笠人的声音如死神一般响起：“查英，你究竟知道多少。”

查英冷哼了一声：“不多，都告诉警方了。”

赵笠人忍不住放声大笑：“愚蠢，警方能奈我何。”

“是啊，能奈你何，”查英平静道，“不过是从一宗抢劫案查到了一宗贪腐涉黑案。”

赵笠人轻蔑道：“说到何安下，听说他明天开庭。我想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

“什么。”查英冷淡道。

“你以为他是你的好徒弟？一心找我报仇？你错了，其实他是我派去试探韩闵珠的。那小子缺钱，好收买得很。”

查英一个不稳，晃了晃。

受到冲击的还有暗处的沈西坡，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被爱徒骗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赵笠人漫不经心地走了两步，对舞台上一块突起的木板踢了一脚，“还有什么人能帮你翻盘？”

沈西坡这才发现舞台的一处开了一个口，里面似乎是一个暗格，空空如也，而那块木板就是一块活动门板。

查英挣扎着转头，看了一眼开口，冷笑：“现在你也无盘可翻。”

赵笠人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查英的衣领：“少废话，韩闵珠究竟和你说了什么？资料呢？”

沈西坡看到秘书的枪还牢牢对准查英，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枪，从幕布后探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