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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坡睡得不熟，他感到窗外有微弱的晨光投射进来，便猛地睁开了眼。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是转头去看查英。

查英还睡着，睡梦中的他比平日里看起来要脆弱一些，至少卸下了冰冷疏离的神情，使得原本端正的脸生出了一些温柔的味道。只是眉头还皱着，出卖了他在黑甜乡中也化不开的心事。

这样的查英让沈西坡陌生又心疼，他静静看了一会，想抚摸那人的脸庞，手伸了出去又停住了，怕弄醒他。

昨夜片刻的大胆放肆仍像是一场梦。原以为自此就会有不同，然而从沉醉中醒来，日光下的沈西坡发现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初相识的状态，依然小心翼翼，依然如履薄冰。

他也不是觉得不累，只是觉得似乎本就应该如此。

但他又精神胜利地想，查英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也记得叫自己的名字，是不是说明对他还能算是喜欢的。

胡思乱想着，他伸手帮查英掖了掖被角，起床回自己家换衣服洗漱。

再进房间的时候，却看到查英半躺在床上看着他。

“醒了？再睡会吧，我去帮你买早点。”沈西坡面上从容，心下却有些慌乱。

“不用，”查英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坐了起来，“你家有米吗，我想喝粥。”

说完，查英下床去，走了两步却是一个踉跄。

幸好沈西坡眼疾手快，及时扶了一下，两人相触，一时无言。

沈西坡怕他受了伤，艰难地开口：“昨晚……”

“没事。”

查英答得干脆，沈西坡迟疑了一会，默默松开了手：“我去煮。”便逃一般回了自家厨房。

淘米放水开炉灶，勺子机械地搅动，直到看着锅里米白色的食物蒸腾出了水汽，“噗噗”滚开了小泡，飘出香甜的气息。

沈西坡的心思不在粥上。

“好了么？”背后近处突然传来问话。

沈西坡回头，看到查英洗过了澡，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地站在自家客厅。

“好了，你先去坐，别烫到你。”沈西坡笑笑，关了火。

 

沈西坡终究向查英开了口。

他尽量以平稳的语气向查英转述了陈队的意思，最后不忘加上一句：“在当前的情况下，自首是条上策。”

查英舀粥的手顿了顿：“这是一个建议还是一个要求？”

沈西坡认真地看着他：“这是韩闵珠的一个机会。”

查英不答。

“我知道她通过何安下告诉了你一些你不愿说出来的事情。我无法替你隐瞒，但我可以选择不问。”

查英低头喝粥，慢且耐心，用勺子在碗边划过半圈，舀起温热的一小勺，在嘴边吹一会，再送进嘴里。

沈西坡见状，泄了气，不作他想。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促狭的念头，叫做“破罐破摔”，也叫作“放任自流”。

却因为查英突然的开口被彻底击碎了。

“其实不是什么秘密，”查英低着头，看不清神情，“闵珠怀了赵笠人的孩子。”

沈西坡暗自吃了一惊。他心里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却偏偏没想到这个。

查英抬起头，目光颤动，声音却平静而克制：“案发时，她说不求我和安下能原谅她，但求能给她和孩子一条活路。安下向来喜欢她，原本也只是去找赵笠人的麻烦，听她这么说，自然不忍心下手。”

谁料后知后觉的安保还是报了警，沈西坡内心叹了口气。

这个案子真是太粘稠而棘手了，然而当人情交缠在一起时，沈西坡只能去做那把无情斩乱麻的快刀，尽管他的一只脚也陷进了这片沼泽里。

“这也许是件……”沈西坡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抬眼看了看查英，又硬生生把“好事”二字吞了回去，“怀孕期间可判缓刑，加上自首情节，对她的判决会轻得多……”

“西坡。”查英放下碗，突然叫了他一声。

这永远都像是一句魔咒，沈西坡停下了言语。他转而诚恳而耐心地看着查英，是在等一个答案，也像是在等一个验证：“你说。”

查英没有立即开口，他突然想好好看看面前的警官。他记得头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虽看上去散漫，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敢。近来他也被折磨得瘦了不少，显得轮廓更为刚毅，刚剃过的胡须泛着干净的青色，散着淡淡剃须水的味道。

提起他时，何安下说，那是一个审讯起来极其狠辣的警官，时时刻刻都像是处在发怒的边缘。

但在查英的印象中，他虽举头投足干练有力，却总是显得局促而小心。

他的居室疏于打理，桌上的箫却连箫穗也擦得干干净净。回头见他煮粥，从背影才看出他坚毅表象下的忧心忡忡。

还有他在黑暗中居高而下的眼睛，满含炽热，深不见底。

他应该也有很多说不出的感情。

查英搁下勺子：“你和我一起去么？”

沈西坡一愣：“什么？”

“见她。”

“当然，”沈西坡下意识回答，突然难以置信地回过神，“你同意了？”

查英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花了一天一夜说服自己，是该了结了。”

 

沈西坡一刻也不愿等，匆忙间几口喝了粥，抓起外套就回了局里。

陈队长听了消息大喜过望，一掌拍得沈西坡差点背过气：“怎么搞定这块硬骨头的？”

沈西坡被问得有些窘，只得干涩地笑笑：“循循善诱。”

“行啊你，在这等着，我去向局长汇报，马上安排。”说完陈队长就奔出了办公室。

沈西坡站在办公室里焦躁地等了几分钟，却突然听到走廊里一声巨响。

他急忙跑出门，看到档案室的小女警站在一堆A4纸和档案袋中不知所措。

女警对面是气急败坏拿着手机的陈队长：“不知道看路吗！”

女警委屈得快哭了。

沈西坡有些不忍，走过去正要蹲下身帮忙收拾，却被陈队长一把拽了起来。

队长的眼里快要冒火：“快，叫人，拿枪，赵笠人企图出境。”